友说过得乱七八糟也可以写下来，那就来写一写。
标题是抄同人本的，但跟同人本没有任何关系，在这里还是谢谢太太。
先讲点离谱的。
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熬过整夜了。上周二为了一本不长的小说通宵达旦，看到天光大亮，窗外的鸟叫了好几轮，垃圾车也过了好几拨，看完闭眼躺下半睡半醒一会儿就准点爬起来上班。
借着这个由头就在想，上一次发这种疯是什么时候，大概还在上中学。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通宵从来都不是因为正事。不管是当初在技校写作业写到凌晨四点，还是前一阵加班画ppt画到凌晨四点，基本上五六点之前我总还是会求生欲临时回笼，要躺回去睡一下的。睁眼到天明蛮罕见，连自己都惊讶，一把年纪怎么还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但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四月以来，确实过得不是很好。不是说之前就过得很好的意思。这次比较像有一点戒心但又不是完全防备的时候从一个平静无波的湖面一脚踩空，湖很深水很静，头脸被整个包住，只能模糊感受到一点经过折射的光线，水面之上经过的嘈嘈切切的声音更是完全听不清，只是非常确定那些都不会是来找我的。就是这种跟真实世界隔着无法冲破的屏障的感觉。同时又在极缓慢地下沉，不是那种九死一生的紧迫，只是毫无回转余地的，连肾上腺素都不想出来工作的，缓慢又单调地，一味下沉。
班照上，日子照过，打了很多电话，给这个那个医生，也去了好几个医生office，约朋友吃饭聊天看电影，搞明白了厨房sink是哪一段管道在漏水，跟不长眼闯进家来的美洲大蠊搏斗，也对着小猫小狗视频绽放愚蠢的笑容，偶尔活得像个正常人。同时缓慢而单调地，一味下沉。
也觉得解释不了一点。
这种时候我抓住什么东西就一时半会儿放不下的trait就尤为有用。没有比饮鸩止渴更擅长的事了，不愧是我。今年上半年最气急伤身那阵恰逢在撅苏丹，正正好撞在枪口上，一周玩了几十个小时，已经不能说是堪比在打另一份工了，是实打实比我打正经工用时更久。刷完几个结局版本之后，换成了极乐迪斯科，之前反复两次都没打下去的工，等真气急了，果然什么狠手都下得去，一晃几十个小时又飞快过去了。现在想想都非常好笑，因为一个工不乐意打，于是给自己搞了三个工一起打，解决问题的角度实在清奇。还好三个工已经是我体能的上限，打完就没再点开过steam，有惊无险。
也吃到了一些很好很好的东西。说点近的，比如那天熬大夜就是心里有个鞭子一直在抽，又痛又快，不看到这个故事如何收束就无法合眼。等到真看完了，又是一阵阵失语。这几年我愈发觉得，人和作品之间的缘分是很随机的。作者说这个故事写着写着脱离大纲一路自由驰骋变成这样，不只是自己想要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更是当下需要写这样一个故事for maybe mental health。那条鞭子于是又在我心上抽了一下，我讲不出话，只能对着亮起的天光眼泪狂流。
很多时候不是我想读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哪怕这是我最初翻开它们的起点，而是我在某个时刻迫切需要旁观这样一个故事，去看别人rolling in the fire，看别人在奇形怪状的场景下用匪夷所思的方式保全一点人性，maybe for mental health, for sabotaging my mental health, or for something deeper and sadder. At some point that’s just not something I could possibly control. 过去这周快马加鞭大量摄入中文故事，一种久别重逢的诅咒卷土重来，像憋住一口气沉入水中，不是我吞掉它，就是它吞掉我，读完脑子是要懵一阵的，然后才大喘气，恢复清明再一寻思，这些故事都颇有某时某刻的绝望和疯劲儿在里面。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正符合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与仿佛明天就没命了必须一口气读完的心急火燎相反，《too much》是这几年唯一一部从头到尾我都没binge起来的剧集。甚至连the pitts后半段我都是快马加鞭binge完的，这次却无法一天process超过两集，可怕。剧情上轻描淡写，台词上功底扎实，很会写triggers也很会写如何化解。Felix像一个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范本，讲话就像靶向药一样长了腿不慌不忙走到最需要它的地方。剧情上的荒诞在这里更像是完美supplement，消解掉积年沉疴格外拖沓的一面，讲到底仍是轻盈喜剧，靠举重若轻的皮囊诱我深入敌营。难怪有人说这部能明显看出Lena在伦敦过得不错，我笑得想死。也许的确需要真被治愈过，下笔才能有的放矢，怎么就不算是一种手术刀般的精确呢。It’s not for everyone, but if you’ve been there you’d get it in merely a second.
现在看到这样的有才华之人我每每嫉妒得发疯。但我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能做好一件想做好的事情。毕竟我只是一个身弱之人，大多数时候连什么是想做好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近来我时常后悔小时候在脑子还好使的时候没多读几本闲书，储存一些广泛的兴趣，给无趣的中年生活做一些预备。冷静下来又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无稽之谈。首先我那时候确实已经看了很多很多无用之书了，甚至因为大考前狂看小说被威胁要把我的课外垃圾都扔掉。其次我也从来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小孩，这么多年过去记性更是变得极糟糕，看过的东西对当下情绪的影响远超实际功用的留存，很难保证量变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质变，更有可能的是看了更多也不过只是当下听个响，于是这就是一种徒劳的怪罪。最后人确实是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的。比如说以现在的我的认知水平来看，当初非要去北京念书就是我犯过最任性的错误，关看不看书看什么书什么事儿。但小孩子有点擦肩而过没能抓住的梦想以至于愿意退而求其次又有什么错呢，我那时候才几岁又懂什么呢。我只是从小就是一头倔驴罢了。以前甚至不会想“想要”到底有没有用。那时候的“想要”简直有点动物性的直白，不太像人，管它什么social norms，客观二字除了是政治书上无趣字眼以外什么也不是，与我何干。现在我已经被教化成会低着头的人了，这种无知者无畏的精神反而令我敬佩，如果现在的我还能有那时候1/10轴的话兴许真能干出点大事也说不准。人在看小动物的时候，因为跨着物种，就难免会觉得有点可爱，也有点好笑。而人是无法怪罪于小动物的。
当然更可能的是不管走哪条路仍要经历相似的中年危机。有一点微小的聪明但又不堪大用的人面对的危机大抵是相似的。无法前进也无从撤退起，有时候真想就眼一闭随便过过算了。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确实是在随便过过，像套了层人皮的机器，关节已经锈蚀了，每日重复一些必须的活动，只在有限范围内malfunction。连发疯都是不能的，因为程序里没写这个。
也会因为这样的无能而感到灭顶的愧疚。
尤其是看到有才华之人无法下笔的时候，下笔也要被恶法框住的时候，再也无法下笔的时候，看到连普通人即便人生被颠覆也无法讲出话的时候。而人确实是要真的恨过才能读懂恨。同样的故事十几岁的我看过只觉了了，现在重读才读出它的好。文学审美之外更是一种提醒，如果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要”了，起码恨意还在提醒我，哪怕暂时还做不了什么，也不要放手，不能放手。
也时常觉得自己需要一张赎罪券。但这句话的虚伪之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其实想不通需要做点什么好让自己能睡得着觉，到底是需要为别的无辜的人做点什么，还是只一个能令自己安心的假象便足矣。在我明知道做不了什么的时候，苛待自己既是灭顶的罪过，也是我残破不堪的赎罪券。我无法假装所有这些洪流与我无关，也无法接受这种匹夫的无能，更想不通我像没头苍蝇一样一直原地打转到底是想转出个什么方向，这一切都又抽象又直白，把我钉死在这间摸不着栅栏的狭窄牢笼。于是我根本分不清，在无数凌晨两三点钟这盏孤灯还执拗地亮着我却不知道脑子里在跑什么马的时候，我到底是不能睡，还是不想睡。
讲这种话就像对着虚空大喊大叫，我脑袋麻木，什么也看不清，连个回响也听不到，就像自己已经聋了瞎了，只有哭一下才能靠脸上又湿又热的触觉锚定一点仍活着的感觉。所以我嫉妒得发疯，为什么我无法把这种让我千疮百孔的东西变成一个套着糖衣的故事，好去别的什么人心里留下一点点苦。
真的头痛。人活着真的麻烦。
朋友最近迷上F1，上头得意乱情迷，又有很多新鲜学习资料，颇可以快活一阵。说实话这也让我有一点嫉妒。一来我刚入坑那阵的热情早已消弭，二来即便是那时候我也就是短暂而又快乐地“学习”了一下，并谈不上多投入。跟我一部又一部地看小说、看剧，嗑一些毫无凭据的东西一样，作不得数。但心里有个声音又在反驳，一时有一时之快，怎就作不得数呢。话是没错，归根到底我心里一直看得很清楚，我是缺少一件会让我觉得活着的事的，whatever it is。近的远的也试过好些选项，没有任何一个成功赢过我的焦虑，而我的焦虑极大程度上又来源于找不到这样一件事，环环相扣，负反馈大集合，这就是中年危机吗，是的话我也没有话说。只觉得从一开始就错了。
进而不可避免地又在工作的泥潭里原地下沉。反思头两年挣扎着学会处理很多事情的情形，从学会到能教会别人的情形，再到现在一边醒悟一切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边承受被无数琐事缚住手脚，绳索暗自收紧的压迫感。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错呢。也不能说当初就不该来，毕竟曾经也用过真心。cynical一点我可以说那可见当初就不该动真心，但我心底又知道不是这样的，是我需要抓住什么东西才能活，不是它强迫我非逼我付出真心。我只是错在不该以为能抓住它。这就是中年夫妻同床异梦各怀鬼胎但又束手束脚无法当断则断的婚姻故事吗。我摇头。倒也不能这么美化。在这整个情形里被绑住的明明只有我，对它来说失去我最多只是短期内的一点点不方便，几乎算是毫无影响，作不得数。更多时候我强装无事虚与委蛇，与其说是对老板同事进行表演，不如说是同我自己不间断地同室操戈左右互搏，一个小人说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走呢，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呀，另一个小人说都这么累了不如先勉强喘口气吧，走能走到哪去呢，到哪还不是一样受捶呢。久而久之，它俩倒比我更上心，我像个只一味在一旁嗑瓜子的观众，一会儿对这个说你讲的好很有道理，一会儿对那个鼓掌是这个道理我也这么想的。而反复看同一场戏是会累的，尤其看自己的戏，每个标点都已经烂熟于心。看久了必然索然无味，一切都荒谬透顶，这漏风的破剧院怎么连幕帘都没了，想谢幕都没个cue，实在不堪大用。
最后来讲一件我为自己做的事。
想写这件事很久了，又总觉得在一件已经让我消耗了很多能量的事上再多花任何一秒钟都是一种毫无意义枉顾沉没成本的巨大浪费，跟及时止损完全南辕北辙，于是迟迟无法动笔。但想到最近的记性实在是差得令我害怕，还是写一下吧。
七月的时候，跟我当时现存认识最久的朋友绝交了。
说来很好笑，当时他具体说了什么话让我本已经在忍耐的情绪完全爆炸了，我现在已经全然不记得。试图找当天有没有写下什么留下证据，发现只写了花式好生气，通篇情绪表达充沛但半点实质内容没有，津津有味看了半天，叽叽咕咕话都说不清，可见是真气得不轻。
现在让我归纳总结的话无非是两点，一我受不了男的自以为是的样子，二我深恶痛绝自己被当做一种object。男的自以为是就不用展开讲了，很老套，无非就是运气好踩中了风口做着仿佛有点厉害的事情就假意谦虚走运实则炫耀所好之深广远超这些世俗所图。以为多厉害呢，会关心纽约市有多少人口，以此来考考我，但听到hate crime就好像完全陌生的外星语言。会炫耀在大英博物馆看遍天下经典，但特别看不上萨金特，哪怕其实根本没仔细看过这人都画过什么，大概我先说了好就一定得摆出这有什么稀奇呢的态度才够chill。别太招笑了。这些都可以闭眼忍忍。忍不了的是被当成多功能服务员，要全程捧哏，要会装傻，要提供情绪价值，还要有切实可行的建议。我讨厌被当做一个善解人意逆来顺受的女的，讨厌这些人自自然然当皇上的样子。皇上这么好当的吗我请问呢？终于送走了皇上我才发现我气得发抖。一开始我还会反思是不是我太擅长捧哏了，润物细无声顺嘴就捧上了以至于对方宾至如归恭敬不如从命顺杆爬就坐上了龙椅，是不是我自己也无形中做了逼迫自己的帮凶，没能及时发现自己在忍耐，拒绝不够早，发声不够有力，没有更早抽身，现在我就只会觉得是男的蠢。这样的男的不配拥有朋友。
于是思前想后一个月，严格说来也不算想，主要是apology request并不奏效，不能指望蠢人一夕之间学会如何properly道歉，于是转头学习如何主动消解愤怒，最后以讲了颇文明的难听话收场，对方想必也没听懂，但算了，我放下了就行。
听起来像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任性的事。但每每思及此，我只心疼以前还是小孩的我自己，好可怜竟然要跟这样的人做朋友。我是没什么好留恋的，如果不是此人claimed我们已相识20余年，整整两个decades还多，我早已忘了竟有这么久。我身边已经没有那个时候就认识的朋友了。大致那个年代认识的仍有联系的朋友也很少了，仅存的也不过是非常偶尔的问候。很难数得出多少历久弥新的情谊。
讲这个也是后来有一天想到，上次回国的时候跟朋友吃饭，席间嘴上没把门的，又在平权话题上怼了桌上的男同学。结束之后女朋友非常严肃地教育了我，说我很冒犯别人，我一开始还颇委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男的日常过得那样平顺偶尔听点难听话平衡一下也还好吧。后来我才有点明白，我能轻松讲出一些难听话，一方面确实是我对一些人比较mean，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对与对方的关系浑不在意。女朋友还会继续跟他做同城的朋友，时不时相见，我却远得多，这辈子还会再见几次都难说，我可以毫无后顾之忧拍拍屁股走人，别人却不见得。我只是对朋友的愤怒感到无措，就像小时候被爸妈教训，小孩子哪懂什么对错，情绪上的恐惧却长长久久，在那一刻我又像回到小时候。
在那之后我回到自己家，不出三天就跟我爸起了大冲突，究其原因也是他说的一大通教训里有一句是说我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的样子。而我现在才回过味来，当时我之所以一点就炸，而且一炸就炸了个彻底，很可能是因为通篇鬼话里竟有一句是对的，是完全贴切的。
写到这里像憋了很久的一口气突然澥掉一样，觉得写不下去了。说我这个人就是脾气很大也好，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也好，说我矫情也好，这样下去不行的也好，这样的话可以说，I don’t care that much. 但有些话我拿来自嘲可以，被戳着肺管子捅又是另一回事，我好像还不能完全平心静气。那要怎么办呢，不知道。不怎么办吧可能。我确实既不知道如何编织supporting network，也不知道如何抓住仅有的connection。但我还可以屏住呼吸沉到水下，一直待在那儿，if not falling deeper，像过去这几个月一样。
好了，以前写博客还顺嘴讲点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现在也不把网友当外人了，什么能说不能说的都直接说。但写这些不是在solicit advice，好意心领了。
讲了这么些难听话，怪对不住无辜网友的，那还是照例讲一点俏皮话吧！分享一则我广泛研习同人和原耽的小心得（？）！要写人物的可爱之处，往动物塑那个方向走一定没错，比如小狗的traits就尤其好用，不信你仔细观察，比较猫比较狗或者前期猫后期狗的人都会有观众哇哇大叫直呼可爱！看来养过小动物的人写起人物来都更有优势（？）。我可能是想养狗了，但也就想想。热心网友家如有毛孩子请多发发，喜欢爱看。